杂志封面上海相册|《繁花》绽放摄影师和作家封存的贝搏体育1990年代
近日,随着电视剧《繁花》的火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上海里的点点滴滴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南京路、四川路、挤公交、在弄堂里串门……细节在记忆里涌现。
在澎湃新闻与《萌芽》杂志发起的项目《上海相册》中,便有许多摄影家用照片记录下了那个年代,这些或彩色或黑白的影像引起了作家们的共鸣。不同人经历的不同人生阶段在摄影与文字中交织,成为最鲜活的存在证明。
晚年,摄影家金石声留下了这些弄堂里的照片。这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光影被色彩附了魔,再加上胶片的质感和偏色,一下子把人带到了记忆中那条弄堂里的家长里短,童年,隔壁的小伙伴,父母的青春与外婆慈祥的面孔,脑海里片段闪现。拿到这些照片,作家路明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描绘了一天里的“琐事”,从早到晚,就像一场梦。
外婆一边吃一边讲,35号的小三子,华亭路卖牛仔裤那个,听说发财了,成万元户了,现在天天早上吃生煎馒头,要吃三客贝搏体育。外公喝一口豆浆,气定神闲,这种个体户,投机倒把,总归不牢靠的。眼睛瞄瞄我,还是要读书,读书好,将来当技术员,当供销科长,外语好进外资单位,徐家汇玻璃写字楼里上班,打打电脑吃吃咖啡,多少好。
从1981年到2015年,日本摄影家夫妇岛尾伸三与潮田登久子每年都会来中国旅行,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上海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站。这些拍摄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照片带着胶片的怀旧质感,仿佛是午后的阳光让人沉醉,再睁开懒散惺忪的眼,看到的是儿时的伙伴,年轻的父母,斑驳的街道和独属于一个时代的笑容。
照片看起来是记忆的佐证贝搏体育,但记忆却不似照片般实证。旅行作家毛豆子拿到这些照片后想到了妈妈“像巧克力般逐渐溶化”的记忆力,她用倒叙逐渐回到母亲更早的年纪和她脑海中更宽广的记忆水池,那里深浅不一地栖息着的不少生活点滴,点缀了平凡里的幸福。
不过我们还是推她去了四川北路。此时的上海真是蛮美的,而且四年不见,上海变得极度干净,乌黑的柏油马路散放着洁净的幽光,马路和人行道的隔离带会种上类似冰岛罂粟那样观赏性很高的花,大片花瓣好像纸一样脆弱, 对生活有热爱的人会在客厅放上那种的鲜花。四川路曾经非常土,是上海最后一批有待开发的老城区商业街,四年前还有类似在进行皮尔卡丹和迪爱多娜牌子大甩卖的商店,现在则不乏时髦店家,但也有类似四新食苑,西湖饭店,一定好食品店这样经过大浪淘沙,依然在时间的溪涧中稳稳驻留的卵石般发亮的老食铺。
因从事建筑学的原因,郭博先生对上海这座城市的中西融合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业余时间,他常常带着相机走街串巷进行摄影创作,以一个建筑师的专业和敏锐眼光,将那些有特色的建筑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下来。当然,还有生活其间的人的活动。从1975年到1989年,近15年间,郭先生共拍了6万余张照片。回望这些照片,我们不禁感慨,1990年代上海开始启动自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次最大规模的城市建设,而在此变革前夜,一个老人默默地,先知先觉地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巷上,拍下了一大批珍贵的影像。
看到这些照片,项斯微的心里,故事的要素已经浮现:一名妇女、一位导演、一个排练厅。她用真实的照片搭起了一座虚构的故事舞台。一句“欢迎从事不同行业的人走上舞台”让故事里的女人心中燃起了热情,但现实的种种却让她徘徊踯躅。最终,在生活与梦想之间,女人做出了选择。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仿佛却是另一个故事。
她看见自己常走的那些路,在照片里呈现出不同的光影。摄影师拍下这些照片的时候,她还从没有来过上海,在家乡做着无忧的女孩,畅想未来有一天穿着硬底高跟鞋踏在那些大城市的路面上,敲击出声响,引人侧目。待她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除了高耸的玻璃面大楼之外,这里有这么多穿高跟鞋并不好走的弄堂。除了外滩边上最著名最辉煌的那些,历史建筑大多是矮矮的,藏在树影之中。所有照片里,她最喜欢拍摄于马当路那张,一位穿着平底鞋的时髦的女士走在弄堂门口,远处是别人家晾晒出来的衣服。照片偏离于她对城市最初的想象,却符合这些年来她的一部分所见所闻,某种既远又近的感受击中她。照片中有些地方她很熟悉,有些她竟然从未去过,也从未想起来要去。
1997年,吴建平在东方明珠上放眼望去,发现脚下还有大片老旧不堪的民宅。他被正在扩张成型的交通干道与高楼大厦同时存在的生活气息所吸引,决定开始拍摄这个题材。这一拍就是十年,在他拍摄浦东人家的过程中摄影,最让他惊讶的是居住在棚户简屋里的浦东人那种超然于日常生活的艰辛与居住条件的窘况之上的张力。浦东人的忍耐、善良、明理和对生活的乐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文作者云讷没有关于那段时期浦东的记忆,在文章中,她用结合自己记忆和虚构的写作方式,讲述了“我”与父亲的一次故地重游,缓缓揭开了一段长辈的回忆。
八十年代,钢架是银色的,没有一丝锈迹,轮胎是密实的胶皮,这样才能扛住数十斤菜蔬的重压。他沿着河浜旁的小道一路向前骑,从东面的南汇乡下抵达黄浦江岸的周家渡,和骑着三轮的工人、操着乡音的小贩一起乘上渡轮,在汽笛声中,船划过江面驶向十六铺码头,他随着播报声推车走下码头。浦西市井的清晨才刚刚开始,马路上散发出热气,从府谷街的点心店面里传来油香气。他没时间在店门前的桌台边吃一碗素浇面,急着要在农贸集市上占到一个好铺位。蓝衣工人的车铃在他身后催促。市井的时间是忙碌的,是精细的,正像迎面不会遇见两个一样的面孔,没有哪一秒和上一秒相同贝搏体育。
周明的《南京路》拍摄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离现在已有二十多年。他把镜头对准了人们在商业街上各式各样的活动,九十年代的南京路是外地人的游乐场,也是本地居民的后花园,周明的照片描写人们既把南京路当街又把这里当家的那种感觉。作家王若虚把这条上海最热闹的马路上活动的人分为两种:赶路的人和等待的人,他的视角就像周明在南京路上眼望那样,望向人来人往的街头上每个擦肩而过的人,想象他们的一段经历。无数人匆匆而过,或驻足停留,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共同构筑了这条包容世间百态的路。
同样如谜一般的还有那些橱窗假人。在南京路上,大小服装店就算不是全上海最多的,至少也是最多的之一。这个香港精品店,那家意大利名牌店……形形男男女女的塑料假人是最沉默的常住居民。他们多多少少有着欺骗性,毕竟,并非每个世人都有那样标致的身材和身高,也没有那样充沛而僵硬的精力,似乎可以永远工作下去。
他们不花钱就能穿上最时尚最潮流的衣饰,但偶尔也有尴尬时刻,必须,等着营业员换上新装。或者,更糟糕的,从这家店里搬到那家店里。离开面目相同的姐妹,离开马路对面橱窗里眉来眼去许久的男装假人。此时“她”不再超然自信,而是被一分为二,从腰部卸开,住五福弄的老彭抱着下半身,住塘沽路的老张抱着上半身,往北面的七浦路走去——那里的店铺面积不足十平米,但“她”将是唯一的女王,也许。
1990年代,人民广场最重要的地标是凯旋门造型的“大屏幕”,网恋1.0世代的“恐龙”和“青蛙”的聚集地。人民广场另一头,另一个重要的地标“蘑菇头”则低调得多。资深媒体人费里尼的视线穿过一众抢戏的违反交规者,聚焦在那枚红色的蘑菇状顶棚上.“这个地标式的怪物在三角花园矗立了很多年”杂志封面。费里尼在摄影师种楠的“街拍”作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玛德琳”。
我们奔向蘑菇头的下方,发动机轰鸣似乎马上就要离开地球表面的大巴启动在即。一般车门口的踏板上,都会站着一个油油腻腻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的家伙,一边朝我们拼命挥手,一边对驾驶员讲:册那,到齐了,准备出发!
就是这个赤佬,前一天在电话里和我说:勿要忘记,威海路三角花园上车,大字集团的蘑菇头下边!
我穿着和黑白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垫肩西服——150元一套,从五角场农贸市场里的服装街买来,留着歌声还飘逸着奶香的郭富城同款四六分头。
1988年8月,上海街头一股“调房风“,调房介绍人在街头挂上住房概况,便可商量搬房了。种楠 摄
1994年4月29日,驾驶员半道停车,用“巨龙”车来装载自家的一台冰箱。种楠 摄
1995年9月22日,一辆公共汽车在外滩“抛锚”,一些老年乘客纷纷下车,助司机一臂之力。却有一些年轻人坐在车上无动于衷。白发人推黑发人,于心何忍?种楠 摄
1999年6月11日,连日暴雨,上海老城区一片汪洋,邮递员蹚着大水投递。种楠 摄
1995年2月10日,上海人民广场中央设立了隔离栏以后,总还有着这样冒险的行人,快车道上不时会传来一阵阵刺耳的紧急刹车声……种楠 摄
《上海相册》是2020年澎湃新闻与《萌芽》杂志社合作推出的“摄影+文学”项目。项目邀请摄影师提供他们拍摄的与上海相关的作品,同时邀请作家根据这些摄影作品进行“盲写”,再次创作,最终以图文组合的形式呈现,为公众开启观看和阅读城市的新视角。至今已举办三季,共邀请了50位摄影家和40位作家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