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瑞伦:不停歇的铁路摄影轨迹
走过百年历程,中国铁路完成了最华丽转身,以专业、先进、强大等崭新的面貌迎接新时代的考验,也始终坚持着“为人民服务”的初心与情怀。1971 年至今,摄影师原瑞伦专注记录中国铁路建设发展,见证蒸汽、内燃、电力、高铁时代铁路的发展变化,叙说百姓 50 年来乘坐火车的酸甜苦辣以及高铁时代的幸福感。2021 年,他的组照《我的 50 年影像与中国铁路同行》入选第 28 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纪录类长期关注单元评委会推荐作品。
2006 年 7 月 1 日,青藏铁路全线建成开通运行,河特大桥与布达拉宫交相辉映,成为西藏的一条绚丽风景线。原瑞伦 摄
原瑞伦:我小时候就经常在照相馆玩耍,在父亲(原维新)的影响下喜爱上了照相。新中国成立初期,包头的重要合影都是父亲用德国产的发条摇头相机拍摄的,他后来成为内蒙古人像摄影界元老之一。在父亲的影响下,我很早就能接触到影棚里的各种照相设备。父亲手把手将整个摄影流程教给了我。我白天学照相,晚上在家搭起临时暗室学着自配 D76、D72(显影液、定影液)冲洗胶卷,用自制印相盒和放大机洗相放大。我痴迷于暗房里魔术般神秘影像的再现,父亲是我摄影启蒙引路人。
“择一事,终一生”。为什么会选择“铁路摄影”作为职业方向?与此结缘的契机是什么?
原瑞伦:1971 年春天,15 岁的我刚刚学习照相一年多,有个去北京拍照的难得机会,我父亲考虑再三,把这活儿交给我。当时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他帮我借好照相机,我哥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到包头东站,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火车去北京。
一路上,蒸汽机车的汽笛声,回荡在八达岭深处,与长城、人字形铁路、关沟段三角地带汇成了和谐的韵律。感觉蒸汽机车像牵引着绿色长龙穿越着一个时空,带领年少的我寻找人生梦想。也是这次北京之旅,萌发了我对铁路的向往。1976 年,我毕业后到包头铁路分局人事部门毛遂自荐,表达了想来铁路工作的愿望,分管人事的同志对我说,我们铁路不要地方的学生,我正准备离开时说了一句我会照相,他马上j9九游会就问我你在哪里学的照相,还让我把档案送到铁路分局。可能因为我的照相技能,他们最终同意我来铁路工作,将我分配到铁路七中任教,之后我又依次被调到少年宫和宣传部工作,直到 1982 年,我被调到呼和浩特铁路局内蒙古铁道报社,终于如愿以偿成了一名铁路摄影记者。从此我和“铁路”结下了不解之缘,把“铁路摄影”作为终身的爱好和追求。
1971年,从内蒙古包头开往北京永定门站的慢车上,乘务员挎着篮子卖东西。那时,几角钱就能吃一顿饭,几分钱就能买到小吃。原瑞伦 摄
原瑞伦:1970 年代,摄影刊物并不多,我能看到的只有《中国摄影》《大众摄影》,以及小本的《摄影丛书》等,我从这些杂志中知道了石少华、吴印咸、徐肖冰、侯波、钱嗣杰、吕厚民、张雅心等中j9九游会国摄影权威人物。进入 1980 至 1990 年代,陈复礼的《搏斗》、朱宪民的《黄河百姓》、王文澜的《自行车的日子》、解海龙的《希望工程》等专题作品对我的影响特别大。王文澜提出的先思考后拍摄的“后发制人”的拍摄方法,对我很有启发。
1982 年早春,春寒料峭,旅客们在内蒙古通辽站站台上排队打热水。原瑞伦 摄
1980 年代,彩色照片还没有普及,记得摄影家伍振超去西沙群岛拍摄,用的全是国外进口彩色胶卷,我很是羡慕。那个年代,相机和胶卷都是奢侈品,社会上还没有多少人会摄影技术。对端着相机拍照的人,人们常高看一眼。我开始时的照相也算不上是摄影,更谈不上艺术,只是为别人拍拍合影,能准确曝光、对好焦距把人物照清楚了。但在那个年代,有这点小本事就能受到人们的重视。1980 年代初期,彩色摄影进入中国,那时候只有在北京的中国图片社能洗彩色照片,我经常专门乘坐火车来北京冲卷洗相,来得多了,认识的几个朋友带我进入了中国图片社的暗房洗印车间,观看彩色胶卷的自动冲洗等。1993 年,我从呼和浩特铁路局内蒙古铁道报社调入北京《人民铁道》报任摄影记者,更有幸听到穆青、蒋齐生等著名新闻人论述摄影。
1980 年代,相声艺术家马季、王金宝在从呼和浩特开往北京的列车上表演相声。原瑞伦 摄
2007 年,湖北恩施的影友邀请我参加一个摄影评选,安排我从首都机场与《大众摄影》杂志主编高琴一同前往。《大众摄影》是国内摄影师和影友们非常推崇的专业杂志,也是摄影人的“良师益友”。高琴撰写的“卷首语”,其精准的文字和对摄影的评说很有可读性。飞机上,我们俩正好挨着坐,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交流良机。虽然是初次相见,但一见如故。高琴心直口快,谈笑风生,说起话来单刀直入,一针见血。我们聊了很多有关摄影的话题,对我当时这个只知道新闻摄影的人来说,既新鲜又长知识。我仿佛由坐井观天,豁然感受到天地开阔,开始思考新闻摄影之外的事情。
1987 年夏天,在呼和浩特至北京的列j9九游会车上,前来补卧铺票的旅客络绎不绝。原瑞伦 摄
高琴是中国摄影家协会的工作人员,她告诉我行业摄影的外延很大,可以做好多事情。铁路题材关乎老百姓生活,关乎国民经济发展,是社会的一个缩影,样样俱全,如果能组织起来完成一个大的题材拍摄,在中国摄影界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她表示,一定要成立中国铁路摄影家协会,有平台才能有作为。那个时期,铁路正逢高铁建设的关键,需要更多的影像记录。经多方努力和推动,2008 年经铁道部的批准,中国铁路摄影家协会成立。之后在高琴的支持下,协会也顺利成为中国摄影家协会的团体会员单位。
1996 年 9 月 1 日,京九铁路全线开通运营 , 当首趟列车行驶到湖北省麻城站时,当地群众到车站欢迎列车开进革命老区。原瑞伦 摄
原瑞伦:年轻时,我就有去西藏拍摄和探秘的向往。2001 年,国家批准修建青藏铁路,我作为《人民铁道》报首个青藏铁路采访三人小组成员之一,从格尔木乘汽车随着勘测队伍出发,翻山越岭,吃住在兵站。一路上,勘测人员在高原缺氧的条件下艰苦作业,这种精神非常打动我,促使我不时地按动快门。在,勘测人员在河畔测量,于是我拍摄了以布达拉宫为背景的勘测青藏铁路的标志性照片,这张照片在 2001 年被国家邮政局印制成小型张邮票在全国发行并获奖。随后在青藏铁路的5 年建设过程中,我先后去了 50 多次,在海拔 5000 多米的唐古拉山上住过,经常整夜不能入睡,但拍摄了大量照片。这是我记者生涯中很难忘的采访经历。
1990 年代末,铁路引进了计算机售票,但要配合算盘和手写同时进行。这是暑期湖北省武昌站的工作人员在武汉大学广场向学生销售火车票。原瑞伦 摄
2007 年,中国铁路第六次大面积提速,当时我的任务就是要拍摄首趟动车组。我乘坐的试验列车从北京站开出,在经过山东泰安段时,窗外闪现泰山脚下桃花盛开,我立刻意识到这是拍摄动车组外景的好地段,在前方站下车,又在车站乘坐其他列车返回到泰安,在铁路公安的协助下搭起了“人梯”,等这趟试验动车组列车返回时,我拍下了动车组第一次飞驰在中国大地上的照片。这幅照片在中国铁路第六次大面积提速的宣传报道中很突出,成为我国高铁发展的里程碑照片。
2001 年 4 月,铁道部第一勘探设计院负责勘测青藏铁路的设计人员在河畔勘探测量。原瑞伦 摄
原瑞伦:我一直认为铁路是国家的象征,铁路照片就是国家的表达,拍摄好了铁路,就是讲好中国故事,就是呈现国富民强和人民的幸福感。在新时代新征程的发展历程中,我国铁路发展举世第一,特别是高铁建设发展令人瞩目,我们铁路摄影人在“交通强国,铁路先行”的高质量发展中要砥砺奋进,继承发扬传统,聚焦以高铁建设运输为主的中国铁路,反映旅客出行的舒适快速。
2006 年 7 月 1 日,青藏铁路首趟列车准备从站开出。原瑞伦 摄
你常说,摄影师要“沉下去”,而不是“虚晃一枪”。那么在铁路摄影上你有哪些具体的拍摄理念和宝贵经验?
原瑞伦:我们常说摄影师拍照就是拍摄自己,按快门的瞬间就是主观和客观碰撞的产物。同样的题材不同的人拍出不同的风格、不同的影像——这是一个基本定律。我一直在不断寻找典型铁路、典型事件、典型人物,加之典型环境和典型构图,提取典型的瞬间,来传达我思我想。就单幅照片来说,是传递当下信息,但长期坚持拍摄,就串起来一个 50 年铁路发展的轨迹和故事。
2014 年,“驴友”们带着自行车准备从站乘坐火车返程。这是他们在与列车长沟通。原瑞伦 摄
除了推动中国铁路摄影家协会的设立,我们也了解到,你为整个行业做出了很多贡献,能跟我们介绍一下吗?
原瑞伦:1980 年,我就在包头组织铁路少年摄影学习班,策划摄影展;1994 年,我组织全国铁路摄影记者参加“永济电机厂一日”活动;2010 年,组织铁路摄影家拍摄世界高铁大会,2012 年组织全国第一列摄影专列赴额济纳拍摄胡杨,2014 年再次组织摄影专列赴呼伦贝尔拍摄冰雪那达慕。1980 年代至今,我组织了百余次全国铁路大型采访、比赛,以及重载铁路、高铁、扶贫展览等摄影活动,带领摄影家赴京广高铁、京沪高铁、大秦重载铁路、青藏铁路、京张高铁、烟台到大连铁路轮渡、焦作铁路等国家重点铁路建设工地采风创作。
2000 年,京沪提速铁路新世纪号列车上,外国旅客在列车酒吧交谈。原瑞伦 摄
1998 年,随中国行业报摄影记者赴北欧采风创作,并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中国记者在北欧”摄影展览;随中国摄影家协会组织的中国摄影家代表团赴立陶宛、西班牙、瑞士、德国、意大利、东南亚三国等地进行文化交流;随中国铁路新闻代表团赴俄罗斯、波兰访问,同时也把我的高铁作品在国外展出。文化交流活动就是要让摄影人见多识广,互相交流学习,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2007 年 4 月 5 日,我国第一列国产化 200 公里动车组飞驰在泰山脚下进行第一次试验。原瑞伦 摄
我非常渴望为新时代铁路建设留下丰富珍贵的影像,记录时代、用摄影真实的图像讲好铁路故事,这是历史的职责。我个人也在摄影创作中,不断实现思想与实践的提升,于 2016 年荣获中国摄影最高个人成就奖——中国摄影金像奖。
2015 年 4 月,86 岁的书法家李铎(左)与其夫人(中)乘坐高铁,李铎曾专门题写“中国高铁走向辉煌”。原瑞伦 摄
原瑞伦:风光摄影是重要的摄影门类,风光摄影创作是摄影师审美意识、创新意识的表达,受客观影响很大,更需要器材与摄影技术的支撑。几十年来,我乘坐着火车穿行在雪域高原、黄河长江,行进在祖国的名山大川,总是被这些云遮雾绕的绿水青山、绚丽多彩的奇峰异石、生生不息的一草一木所吸引,诱发我不时聚焦不一样的风景,定格大美中国。艺术是相通的,我更喜欢把拍摄风光的技巧应用在拍摄铁路之中,呈现列车在风景中奔驰穿行的美好瞬间。
2016 年 9 月,清晨炊烟袅袅,长吉珲高铁列车飞驰在我国东北黑土地上。原瑞伦 摄
2022 年 1 月 23 日,“瑞雪迎春”冬奥版复兴号新型列车通过大雪纷飞的居庸关长城。原瑞伦 摄
1955 年出生,中国铁路摄影家协会创会主席,现任名誉主席;中国摄影家协会第八、九届理事、纪实摄影委员会委员;曾任中国铁路文联副秘书长、《人民铁道》报摄影部主任。获中国摄影金像奖、中国新闻奖、全国新闻摄影一等奖等。作品入选第 28 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作品曾在德国、西班牙、立陶宛等国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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